我醒了。

比浪漫更直接一点。

《劫》

五、



  九天之上烟飞雾散,撩动仙鹤鸣声四起,千层山岭尽显眼前,其中登峰顶点处占有一凉亭,阎王和玉帝正位居两端相对而坐,执手下棋。

  那枚白子捻在玉帝两指间磨得光滑透亮,就差跟那细嫩肌肤融为一体。阎王眉头一挑重重哼出,也不催促,只顾盯着玉帝那俊俏脸蛋看,寻思着要不要再赌一把交换身体的约定。

  而玉帝眼观全局演算出多种结果,似乎想要找到那一招制敌的法子。玉帝眉头轻轻蹙起,那好看眉目瞬间像是骤雨冲刷,双眸盛进一汪水润光泽,最终一举下定落子无悔。

  霎时一切皆成定局——玉帝又赢了阎王。

  “你哭了?”

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虽然玉帝赢了,但玉帝这一系列反应倒把阎王吓了一跳,看着那眼睛跟哭了似的变得水汪汪。整得阎王连忙坐正身子,凑过去准备关心关心,结果只得到玉帝久违鼻音下的强硬回答,还扭过头去躲开了,显然是不给看。

  “也是,你哭了人间就该迎来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了。”

  阎王自然清楚缘由,知道玉帝并不想多说什么,也就草草结束了话题。

  人间,四月天,风卷来一点湿冷寒气,似是春雨将至。

  夜深人静,家家户户闭门歇灯,街道冷冷清清不见人烟,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,由远到近飞驰而过掀动几根路边杂草。

  “吁——”一声马蹄渐缓踏进荒地,马背上那人身着黑色夜行服,小臂束着两段紫绳扎紧袖口,携两把短刀蒙着面露出一双漂亮凤眼,远远注视着远处一座府邸。

  那正是洪国荣——洪大人的府邸。

  虽夜已深,却隐隐有一居室灯火通明。在这偌大屋檐下,此处位置最为隐秘,即使亮着光,不仔细看也找不到。想必吕云要找的洪国荣就在这里,确定方位后吕云将马儿拴在树干上,独自前往目标。

  吕云脚步轻便似猫爪踩落,门前把守护卫也听不出任何异样,很快吕云寻到一处角落,巧借盲点翻身一跃便轻易闯进家院。说来也奇怪,吕云进去以后还以为会有护卫巡逻之类的,结果只是外面有人把守,内里连个人影也瞅不见。

  作为杀手时时刻刻都需要保持高度警惕,吕云也不会因此卸下防备,反而手扶后腰剑柄小心谨慎,步步逼近屋子后方房间。

  吕云行至房前停驻脚步,也不再继续遮遮掩掩,反而大大方方站在门前,亮着灯的房间从里面能够清楚看到这么一具身影在眼前。吕云虽一路顺利过来,却总觉太过顺利反倒有些诡异,像是知道自己今天会过来一样。

  “谁?”

  厉声质问从屋内传来,只听声音便可知晓这声源就是出自洪国荣,吕云不予回应,抬眸同样望着里面那模糊身影像是在隔空对视,但也只维持了一秒。

  吕云伸手推门仅瞬间俯冲而上握刀挟颈,将洪国荣逼上绝路背贴墙壁,纸墨笔砚散落一地砰砰作响。动静闹的还算大,但也不见外面守卫冲过来,甚至连一个家仆也没惊动,这让吕云心中疑虑更甚。

  洪国荣虽身陷险境,脸上却不见半分恐惧,哪怕利刃悬在颈上,吕云稍一用力就能取其性命,也只在把刀抵向洪国荣脖子时见过一丝慌张。

  ——难道他早已认出我?

  这份疑惑被吕云很好的藏在心底,布料挡住的面容依旧没有变化,只有融进黑夜的瞳孔酝出浓浓杀气,一般人看了只怕会立刻腿软着求饶。

  “双刀、短刀、杀手,你…”

  洪国荣迎着这双杀眸,不料看到眼前人背后另一把短刀,开始喃喃自语,一个熟悉名字正烫着喉腔几欲滚落。

  就在答案即将揭晓的那一刻,吕云偏头瞥向锦帘后方,发现哪里似乎是书房,因为帘子半遮住的正是一个书柜,摆满了书籍。

  不,不对。

  吕云分明感觉到,这个屋里除了他跟洪国荣以外,还有一个人,甚至察觉到那人的气息,以及锦帘下摆不寻常的飘动,也不似风吹。

  正当吕云重新望向洪国荣,准备收刀打晕掉前去一探究竟时,一股怪异之风拂过吕云面颊,竟直接把吕云那蒙面物什从脸上吹了下来。最为奇怪的是这风也不算大,更何况布料后面还实实在在打了个结。

  来不及细想吕云抬臂挡脸,即使反应迅速,也被洪国荣彻底看清了面貌,这下答案得到了肯定,洪国荣一脸难以置信,指着吕云大声喊出:“吕云,果然是你,你明明已经!”

  屋外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,定是因为洪国荣这一嗓子彻底惊动了护卫。吕云原本的目的也已达成,淡淡看了一眼洪国荣,什么也没说转身投入一片黑暗,让人看不清他逃离方向,正如洪国荣读不懂这双墨瞳留下的眼神是要表达什么。

  届时,一批护卫携刀赶到,洪国荣扫过一室狼藉,摆了摆手道:“下去吧,没什么事了。”

  众护卫齐声作答后回归原职。

  “这就是你说的——今晚的贵客?”

  差点要了我命的贵客,这句话洪国荣没说出来,合上门转向身后书房位置,一人影倏然踏出半步,只露出一半身形来,其上身仍藏匿锦帘阴影之中。

  “死而复生,你不好奇吗?”

  那人听着这明知故问的问题只是轻声笑出,这一笑总让人觉得像是某个人,描出一点轮廓又觉这戏谑语气大概不是。

  “他的确是死了才对…但既然世上有你这样的存在,吕云会活过来也不足为奇。只是他在,计划就会变得棘手,必要时只能再除掉。”

  “他很聪明,武功也了得,除掉他也太可惜了,不如收为己用。”

  洪国荣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,吕云是何许人也,当年潜伏兵判身边那么久,也只是为了搜集有利证据一举拿下兵判。兵判也曾以为自己控制了吕云,谁料最后却被吕云反将一军落得个这般下场。

  想到这里洪国荣摇头笑笑,对这个想法并不赞同:“吕云?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。对于你来说,比起掌控他,直接杀了他反而更简单。”

  “吕云啊…他可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。”

  被洪国荣这么反驳那人也不恼,反而摩挲下巴低低念着吕云名字,刚才那一阵风不仅让洪国荣看清了面貌,也被他尽收眼底。

  吕云这样精致俊秀的容貌的确让人过目难忘,这身段做杀手简直可惜,但那人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吕云似的,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,反倒从念出口的名字里读出一种亲切感。

   “如果想要计划成功,你可得注意下元嫔了。”

  只见那人目光飘向远方想起些陈年往事,也不忘提醒洪国荣一句,不过最该说的还是只字未提,毕竟天机不可泄露。

  这时另一边,逃出来的吕云像是听到有人呼唤,骑在马上回首望去,将那府邸看了个彻底,想着下次再来的时候,一定要揪出这个躲在暗处的人。

  ——而这其中,一定有我要找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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