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劫》
七、
早朝结束，百官散尽，殿下特留白东修、杨础立二人移至别处私下会谈。
温室别居里，内侍备好茶饮点心静候在旁，殿下只是摆手令其悉数退下，门外也不留护卫守候。白东修在此固然安全，但更重要的，许是有要事吩咐，还不得传到旁人耳中落下话根。
免去君臣礼数白东修自觉舒服，也不见外，眯着笑眼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，总归先填饱这饥肠辘辘的肚子再说。
再看杨础立，依旧一板一眼保持端坐，生怕失了礼数一般，只是从那肩膀松懈了的弧度可以看出，杨础立已是放松状态，偶尔还会瞅瞅没什么拘礼的白东修。
“洪司书，昨夜入你府邸的…就是吕云吧？”
“是，殿下，微臣看清了面貌，的确是吕云。”
闲聊几句后终是切入正题，殿下正跟杨础立确认昨夜那刺客真实身份，话及吕云时，白东修立马竖起耳朵好好听着，连嘴里还咬着的糕点都食之无味，嚼起来干巴巴的，实在叫人香不起来。
“两年前着实有诸多误会在内，寡人当年本愿放他一条生路，只是谁知突生变故，怕他伤及洪司书，才下狠心颁了那道圣旨…如今想来，确实不该。”
言语至此，似是包含着殿下两年间对吕云的歉疚，殿下望着杨础立垂下眼帘轻轻摇头，一声低叹若有若无。
杨础立与白东修皆默然不语，回避视线下心里各装有不同心思。
随后殿下又对着白东修道：“永叔，寡人跟洪司书都难直面吕云，但吕云一直以来都愿听你的，寡人想弥补之前的误会，你能否找来吕云，将他邀进宫里来，寡人想跟他当面聊聊。”
杨础立一听当即出言反对：“殿下！昨夜微臣差点被伤及性命，只怕…”
这边白东修倒是被殿下这一提议惊到，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点心直接噎进喉咙里，引得白东修拼了命咳嗽，刚缓解一点就开始先替吕云辩解起来：“咳咳…咳云儿不是这样随意取人性命之人。”
白东修噎得难受，说完一句赶紧咕噜咕噜灌完一杯茶水，舒坦过后接着道：“础立，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，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意揣测云儿，等请来云儿听他怎么说吧，这两年里…你不是也有想起云儿难过的时候吗？”
殿下端着什么心思，杨础立一时半会琢磨不透，但这白东修只要涉及吕云就冲着一股子莽劲，再执拗不过。
争论个半天最后还是顺了殿下意思，让白东修去请吕云到宫里来。
可殿下为何觉得白东修一定能请来吕云，杨础立心里倒有了数——关于吕云生死之事，白东修一定比他们更早知道吕云未死。不然在聊到刺客是吕云时，白东修肯定按耐不住，朝堂上白东修可以忍住不发话，这私下也一点都不惊讶，就不像他白东修的作风了，只能说明吕云仍在世这件事他是知情人。
只是杨础立不明白，在这件事上，殿下不仅没有追究白东修欺君罔上，反而要白东修去把那吕云请回来，着实令人猜不透殿下究竟想做什么…
杨础立满腹疑惑解不开，抬头瞧着殿下还无意间对上了眼，殿下扭头看了眼窗外艳阳，微笑着道：“时候不早了，寡人应了元嫔午时同她一起用膳，也就不留你们了。”
白东修和杨础立闻言自然识趣，一一拜别了殿下。杨础立见殿下与元嫔恩爱有加也暂时安下心来，临走前还让殿下替他向自家妹妹问个好。
待杨础立回过头时白东修已经走在前面，那背影看过去都是掩盖不住的高兴，真可谓是一瞬回到多年前——那个不懂世间烦恼、无忧无虑的白东修。
摇了摇头对这位多年好友也是没辙，杨础立追上去喊住白东修一起走，本想约着二人去酒楼一叙，白东修却推辞了说还有事没办完，让杨础立回去多陪陪美淑后，也就在那宫门口分道扬镳了。
这白东修一回到自个家，前脚刚踏进去，就被那院子里守着的黑萨摩给揪了过去，踉踉跄跄的没个稳，要不是有一身功夫把持平衡，估计早摔了个满地。
“哎、哎！我都这么大了，黑萨摩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！”
白东修挣扎着嚷嚷，尽是不满于黑萨摩还拿他当浑小子看，黑萨摩也不听他闹，自顾停下来把白东修按到院里坐凳上，跟着坐到对面去。白东修方才得到解脱，活动着胳膊嘀嘀咕咕，像是在骂骂咧咧又不敢大声说出来一样。
黑萨摩此时却一脸严肃，看不出半点玩笑，认真问道：“东修啊，你昨天跟我说吕云回来了，可是真事？我今早刚去经营我的猪肉铺，就听到有人谈论，到现在全天下都传的沸沸扬扬，说黑纱烛笼的天主又回来了。”
“我昨天找你说这事能有假吗…我想着你见过的比我多，所以想找你问问是不是真有起死回生这档子事，结果你倒好，硬生生把我撵了出来。”
“我事后想来也觉得蹊跷，你不会平白无故提起吕云，更不会拿吕云跟我开玩笑。你昨儿个不也去找振基问过了吗，吕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他也不相信，说是在黑纱烛笼这么久，也从未听过这样的事，如果黑纱烛笼真有这等能力，地主也就不会救不回来…这一下子戳到人痛处了我哪里还敢继续问下去。”
“这下可难办了…”
“嗯…”
后面白东修压根就没听进去黑萨摩在说什么，胡乱应和着思绪早就飞转到昨天。
评论(16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