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醒了。

比浪漫更直接一点。

《劫》

十一、




  紧闭门窗隔断一夜寒凉,桌上饭菜飘香,余温犹在。先前等待的九香却不知去向,许是打斗那会儿就已离开,给白东修、吕云二人留下独处空间。

  这般难得机会下,白东修看着吕云积攒了一肚子话,却没酝酿好一个开头,干脆一个劲往嘴里塞菜,直到两边腮帮子都变得鼓鼓当当才意识到要咀嚼了咽下去。

  坐在白东修对面的吕云也不说话,自顾自吃着饭,偶尔望向白东修时嘴角似有淡淡笑意。当白东修抬眼撞上吕云目光,吕云又垂眸避之,惹得白东修很是郁闷,只能一边灌着酒一边反省自己刚才在外面的时候,是不是不该急着性子让吕云回到自己身边。

  ……

  直到最后一顿饭都吃饱了,也不见白东修开口,还是得靠吕云给寻来话茬:“东修你此番前来,所谓何事?”

  这一问让白东修回想起殿下白日所托,殿下愿意不计前嫌开始接纳吕云本就是件高兴事,但脑中却突然闪过杨础立阻挠模样,令白东修对此事又失了几分把握。在杨础立面前白东修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他,但在吕云面前…一想到吕云与杨础立之间的渊源,白东修心头难免生出一丝顾虑如影随行。

  等待白东修回答的吕云感到口渴,端起酒杯想要解解腻,因避免喝醉而在唇边轻抿一口便放下。但这时白东修正欲作答,抬头恰巧撞见了眼前这幕绝色,如若形容起来,那便是——朱唇沾露水欲降,美目含笑色更添。

  论美貌,吕云从不输任何女子,更不会逊色于男子,这是白东修第一次见到吕云时就有的感触。原来早在遇到柳智善之前,吕云就奠定了白东修的审美,获得了白东修的第一次心动,只是当年还小,大家不懂这份情究竟是什么。

  “…云啊。”

  白东修临近嘴边的话变作痴痴低唤,身子也像被一根细线牵引,朝着吕云靠近,手也开始不由自主伸出,几乎快要碰到吕云嘴唇。

  “什么?”

  面对白东修的逾越行为吕云也不躲避,只是出言及时阻断,顺道将白东修出了窍的神志一并拽回。吕云望见近在咫尺的白东修,双颊犹如红霞铺盖,醉意绵延,知晓此刻的白东修多多少少是有些喝高了。

  白东修一回过神来,发觉自己离吕云竟有这么近。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的白东修瞪着双大眼睛,迅速跌回座位。一想到刚才失态行为,白东修就没忍住对着自己脑门一巴掌拍过去,再低下头扭向一侧捂着额头,帅气俊郎的五官直接皱成一团,不知该如何解释。

  另一边白东修看不到的是桌子阴影下,吕云左手出于紧张而握成拳强装镇定,甚至于手心都沁出汗来。直到白东修退回座位拉开距离,吕云才悄悄松口气瓦解了拳头。事实上白东修突然靠这么近也在吕云意料之外,不避开是因为吕云也没能反应过来。

  一杯烈酒入喉,灼的白东修心间滚烫,滋味难言,白东修小时候也经常偷看吕云看入迷,每逢吕云问白东修在看什么时,白东修总是遮遮掩掩,像带着点小孩子莫须有的赌气成分,故意说吕云长得像女孩子一样,吕云听了倒也不恼,一般会直接选择不予理睬。

  其实那会儿在白东修心里,更想说吕云漂亮、好看、…很喜欢。

  “白东修,你若在这儿醉成一滩烂泥,我会直接走掉。”

  “……咳。”

  吕云冷不丁丢出一句警告,拦截白东修儿时回忆。白东修闻言,举起酒杯的手停顿半空,撇撇嘴也不吱声,默默把酒杯归还桌面,清清嗓子咳出一声,似是掩盖这听话行径。

  半晌后,气氛逐渐缓和,白东修酒劲散去,一切回归正题:“云啊,你今日怎会在此等我?”

  言外之意是吕云怎知白东修今日会来访于此。白东修在问出后越发确信,吕云消息灵通,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黑纱烛笼还未解散,无论宫内宫外,仍有眼线替黑纱烛笼搜刮情报。

  吕云看着白东修,一双眸子平静如水,任凭白东修目光如何犀利,也惊不起一点波澜,声线依旧平稳:“因为是知己。”

  一句知己,堵得白东修哑口无言,不再追问已有定数的答案。

  “那东修你呢,今日来到底有何事。”

  “随我进宫吧,殿下…想见你。”

  吕云垂眸细想一番,果断答应:“好,待你与殿下敲定时日后,再来此处告知九香,我会在约定日子随你入宫觐见。”

  从白东修答应殿下这件事开始,白东修做好了各种被吕云回绝的心理准备,结果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,吕云就这样爽快答应了。

  不过有一事白东修始终惴惴不安,犹豫中带着点试探:“础立他…”

  三人情份总归是一劫,吕云对杨础立自是断了那份友情。昨夜吕云时隔两年再见杨础立,便知他二人将来必是对立面,或许曾经吕云是威胁殿下的最大存在,但如今权倾朝野的洪司书更令殿下心生忌惮。

  思及此,吕云眸光一沉,明白白东修想知道他的态度,于是回应道:“昨夜我刀剑相挟却不伤他分毫时,便已将过去斩断。”

  关于洪司书遇刺之事吕云并不避讳,白东修也不多问,只当吕云找杨础立是为两年前的那场“背叛”讨个说法。现在吕云愿意放下,白东修自然高兴,拍着胸脯向吕云保证会说服杨础立:“云儿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,础立那边我会去说的!”

  吕云被白东修这信心满满的样子逗笑,白东修还是那个白东修,从未变过,在吕云心里仍像阳光一样明媚耀眼。

  见吕云笑颜白东修也不再小心翼翼,忍不住问:“云啊,这两年来你去了哪里?”

  看着白东修一脸好奇模样,吕云也不着急说,而是反问道:“你想知道吗?”

  白东修立马点头点的跟捣蒜似的,满脸写着“我特别想知道”,吕云见状低下头来,拿起酒杯在手中端详,含着笑意拉长了语调,故意不告知:“——这事以后再说吧。”

  “云啊、云儿——云儿——我真的想知道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!”

  果然,吕云一开始卖关子,白东修就憋不住了,一声声云儿喊得好似糖堆里滚过一般,格外甜,就跟小时候算计吕云结果反被拴树上,第一次将吕云唤作云儿那样,恳切又亲昵。

  最终吕云还是遭不住白东修这双有求于他时,就变得像狗狗一样委屈的眼睛。吕云将九香对黑纱烛笼隐瞒自己生死真相的那套说辞转述一遍,再道自己两年来只是隐居山林养伤。

  白东修听完也信了,对吕云感到内疚,又突然想起那日夜里,似梦里,第一次见到吕云的场景:“云儿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?”

  吕云沉默:“……”

  白东修不解:“……?”

  吕云咬咬嘴唇心想白东修怎么这时候又变聪明了,只好编了个谎再给糊弄过去:“…东修你是否喝多了,我只是正好在河里洗澡,你在夜里看到的应该是流星。”

  虽说白东修将信将疑,但也没继续追问。有关天界一事吕云只字未提,不是吕云故意欺骗白东修,而是时机未到,不宜告知,这也是玉帝对吕云的嘱托。

  后面白东修讲那日再见到吕云有多诧异又有多开心。二人慢慢聊开以后吕云还打趣白东修这两年来是不是在偷懒,刚才在外面打斗试探时感觉剑术退步了些许,白东修则笑了笑说:“是云儿太厉害了,我一向打不赢云儿,现在云儿回来我朝鲜第一剑的目标又有了。”

  “什么目标?”

  “秘密。”

  “如果是想赢我的话,随时恭候。”

  “…这又不是小时候,我都这么大人了,我可不想挨打。”

  ——也不想赢,这句是白东修没说出口的心声。白东修与吕云交手上千场,多数为白东修向吕云发起挑战,而白东修从头到尾只赢过那一次,也就是那一次,白东修差点永远失去吕云,所以输便输罢,白东修不在乎,他只要吕云在身边就好。

  经过一番畅聊,夜色已深,白东修耐不住困意倒下就地睡着,吕云并未喊醒白东修,而是命人收拾完屋子后,将白东修安顿在此屋睡下。

  吕云起身推门走向院内,抬头凝望那轮弯月,只觉这几天真实的像一场虚幻梦境。

  “天主。”

  一声天主让吕云回归现实,屋檐下伴随窸窣动静显露裙摆,九香再次出现站到吕云身后。

  “九香,天亮以后我还需再去拜访一趟,白东修就由你来替我照料。”

  “是。”

  这趟“拜访”九香心知何处,也不多言,她只需听令吕云即可。

  雨后湿气犹存,透过半开房门潜入屋内,吕云侧身瞧见白东修似是被风吹的冷了,抖了抖身子缩进被里。吕云过去带上门,眼底是九香极少见到的温柔。

  “待白东修醒来以后转告他不必寻我,时间定好了自会相见。”

  “是,我会替您转告,您放心去吧。”

  九香望了眼白东修的房间,再回头时,吕云已不见踪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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