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醒了。

比浪漫更直接一点。

《劫》

十二、


 


  初阳凿壁,天光乍现。吕云黑衣如常,化作白纸间一点浓墨,驾着矫健马蹄,踩上斑驳光点,一路纵马驰骋。

  只闻蹄声匿于纷乱草丛,吕云寻好藏身之处将骏马栓在粗壮树干,站在马侧轻抚马颈鬓毛,抬眸远眺。

  一座府邸落入吕云眼中——正是吕云上次闹过一番的洪国荣家宅。

  确定好门前护卫相守位置,吕云从怀里拿出一块蒙面黑布,想到第一次“拜访”此地的经历,吕云不由得攥紧手中布料。那日这黑布分明系得结实却从脸上脱落,实属罕见。

  今日吕云二度“拜访”,只为需探个究竟,找出那藏在暗处之人。吕云两掌摊平布料,将其覆上面容盖过鼻梁以下位置,打结系上,连同眸中重重疑云一并驱散,回归那双冷静凤眼。

  经过上次初步侦察地形,吕云已知这座府邸哪几处是盲区,走什么路线最不易惊动护卫。吕云同之前一样,轻车熟路翻进院落,连鞋底磨过沙粒动静都几乎压到无声程度。

  许是天刚亮不久,还不见有家仆走动。趁此大好机会,吕云也不多加停留,直接来到那处隐蔽房间,推门而入。借着一点门缝光线粗略扫视一圈,除了字画藏品外便是一张摆满纸墨的桌子,也是吕云上回挟持洪国荣的地方。

  再往里看去,则是让吕云心生异样的锦帘后方,吕云依稀记得上次帘幕半垂半收,像极了女子随意挽起的长发。那时吕云匆匆一瞥只看了个大概——里面立有几座书架,摆满了书籍,通过摆设判断,应该是个普通书房。

  但奇怪的是,敏锐如吕云也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和衣摆摩擦声,却突然感觉帘后有一人正注视着他与洪国荣所发生的这一切。

  今日吕云再来时,这块锦帘已经完全放下,挡住了整个书房,暂时还未发现这房中有第二人在。

  吕云轻声合上门缝,走过书案区域,向着锦帘靠近。

  每走近一步吕云便觉心跳加快一下,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。印着疤痕的心脏仿佛在这间屋子里拥有了鲜活想法,是一种近乎急切、想要快点捕捉这其中秘密的想法。

  可同时,又有一缕不安在吕云心里飘飘荡荡,影响着吕云。这种不安与迫切形成矛盾,相互纠缠着勒紧了吕云心脏,简直快要让吕云窒息。

  吕云来到帘前伸手一探,指尖碰上帘幕晃出浅浅涟漪,恰如吕云动荡的内心,泛起层层水波,生出一刻迟疑。细汗逐渐渗出吕云额头,纠结之下吕云想起玉帝曾对他说:“现在虽无法将一切告知于你,但在你追寻的过程中,你会遇到让你难以相信的存在,正如我和你的关系。”

  ——正如我和你的关系。

  玉帝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萦绕吕云耳边,像一帖药剂安抚了情绪,从不安中再次勾起寻求答案的欲望,而且吕云也很好奇,他与玉帝之间,除了面容相似以外,还会有何种联系。

  突然间,吕云抓起帘幕挥臂一扬,掀开锦帘翻出大幅弧度,帘后风光一览无遗,吕云当即踏入这未知当中,不再有一丝犹豫。

  因为这里,一定藏有关键线索。

  天光糊上纸窗透出莹白光芒,窥探全屋,最后落在吕云肩头拉出一道阴影。屋内跟吕云上次所见无差,确实是个普通书房,各类书籍藏卷整整齐齐的摆在不同书架,凭借肉眼似乎看不出有何蹊跷。

  忽然吕云眉头一皱目光一瞥,手掌后腰刀柄缓步走进两个书架之间,顾左环右,越发握紧手中短刀以备不虞。作为杀手的直觉告诉吕云:出现了——这里除了他以外,还有一人离他似远非近,与之前那种感觉如出一辙。

  只见“砰”一声吕云迅速拔刀转身,结果一个人也没看到,导致吕云手中短刀出鞘半截又被重新推回。随着吕云视线下移,发现那落在身后之声,竟是一副挂画从书架掉出,摔到地上。

  书架间的空隙刚好可以容纳一个半人身,吕云在这里走的极为小心谨慎,这挂画断不会是吕云弄到地上。

  ——到底是谁在搞鬼?

  ——等等,这画…

  摔落地面的画滚出一截,展露画中一角,刚才吕云神经过于紧绷,没看清楚画上有什么,这回定睛细瞧才发现有些眼熟。吕云忙蹲下身将画卷展开,一块巨石呈悬空之态,竖在图中央,石上刻着奇怪符文,再看石壁之间,镶着一把漆黑长剑,竟跟玉帝身边那把一模一样!

  吕云重生那日,在仙界与这剑有过一面之缘。是在玉帝告知吕云命运并非杀星时,吕云看到玉帝偏过头,满目愁绪落到一处。吕云下意识跟着望去,瞧见了这把嵌入巨石的长剑。

  吕云心中自是大惊,却又不觉生疏,反倒与这剑产生了共鸣,觉得格外熟悉,若非身子不便,吕云恐怕会不由自主走向那把剑。

  等吕云回过神来,发现玉帝正看着他,神情犹如看着那柄长剑,盛满了担忧。

  玉帝对此剑并未透露什么,吕云自然也不多问,但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洪国荣家中?所画的剑到底是什么?与吕云所追寻的真相又有什么关系?

  一串串谜团滋生蔓延,像混成一堆的毛线球,而吕云就是扑进这团毛线球的猫咪,绕了一身线将自己也困了进去。

  待吕云起身走出书架,将这幅画悬挂墙壁后站在跟前,似被画里栩栩如生的景致所吸引。

  这时吕云伸出手刚碰上剑鞘部分,一股强劲吸力伴随闪现红光一拥而上,猛地卷走吕云拖入画中,吕云就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,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。

  墙上奇怪挂画开始发生变化,画中空白部分一瞬间全部蒙上昏暗色彩,如同乌云笼罩。巨石边缘炸开细碎裂口,石块一个接一个脱落砸进尘雾,一股死亡气息正攀爬着碎石侵蚀整幅画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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